八月桂花十里香（小小说）

作者：康美柱（江西泰和）

“杰辉通过招考，回来教书了！”这消息犹如一颗重型炮弹在王山村炸开了花。

杰辉是文光的儿子。文光当了一辈子教书匠，却穷了一辈子。现在时兴在县城买房，一个平方七八千元，高得令人乍舌，但买房的就像盛夏40度的高温一般，持久不退。然而，文光没凑那份热闹，家里的那两层楼房与周围崭新高大的楼房相比，简直就是一只黑不溜秋的土鸡。

杰辉很争气，打小聪明可爱，成绩一直“狗咬鸭子——嘎嘎叫”。时光长了翅膀飞，转瞬，杰辉就要参加中考了。一向乖顺的杰辉却跟文光吵了一架。文光拍拍儿子的肩膀，声音柔得像雏鸟的绒毛：“辉呀，报个师范三定向吧。”杰辉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，一脸鄙夷的神色，就像嗤笑法国人不知道拿破仑似的，嘴撇得像半把瓢：“就是讨饭，我也不当老师！”文光脸上立刻“晴转阴”，牛眼一瞪：“当老师有什么不好？你老子也没饿死呀！你看不起老师，就是作践你老子！”杰辉脖子一梗，烈士一般气吞山河：“我就是不当老师，除非你打死我！”

这场硝烟弥漫的战争以杰辉的胜利收场。那年，杰辉考进了县里最好的高中。三年后，杰辉高考发挥失常，只考了个一般的大学。大学后，杰辉只身上了广东，开始了打工的生涯。

杰辉打工很不顺，高不成低不就，加之直爽的性格，经常得罪领导，日子过得灰头土脸。为此，两年不敢回家过年。

文光打“辉呀，在外不容易，就回来报考老师吧！而今老师的待遇也提高了呀！不管混得怎么样，今年好歹该回来过个年。你妈天天念叨着你呢！”“到时再说吧！”杰辉扔出这句不咸不淡的话就挂了，眼里却盈满了晶莹的泪花。

打工的第三年，腊月刚过，杰辉就回来了，脸上多了几分诚实和忧伤。

过完春节，这天，杰辉坐在老爷子面前，低着头，不敢看文光的眼睛，声音低低的：“爸，我，我想报……”杰辉的舌头倏然打了结似的。文光咧嘴一笑，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：“你想抱就抱吧！”说完，伸出手欲做拥抱状。杰辉连连摆手，愧赧道：“爸，我是想报名参加老师招考！”文光一愣，竖直了招风大耳，犹如听说了一头奶牛产下了一只小花猫似的，也结巴起来：“你，你也要当，当老，老师……”杰辉点点头。“太好了！这才是我的好儿子！”文光喜出望外，紧紧抱住了儿子，老泪纵横。

杰辉下决心当老师，还得从那天开车去下路小学找爸爸说起。

那天，杰辉开车去接爸爸一起去看望外婆，乡间小路较窄，快到学校和对面一辆车避路时，文辉是新手，刚拿到驾照，心一慌，车子掉进了路沟里。陆陆续续有人路过，杰辉一个都不认识，也没人主动过来帮忙。杰辉束手无策，急得如百爪挠心。他掏出手机打电话，焦躁躁的：“爸，我就在你学校不远，车子掉沟里了！”

刚挂完电话，一个中年人打量着杰辉，关切地问：“你是文光老师的儿子吧，我看你长得和他很像！”杰辉点了点头，脸上写满了无奈。蓦然，中年人扯开了喉咙，朝在田里劳作的人大喊：“快来帮忙哟，文光老师儿子的车掉沟里了！”这一喊，犹如陈胜发动农民起义，一呼百应，人们纷纷丢下手里的活，以消防员救火的速度赶来，有的扛来了木棍，有点背来了门板。垫好门板，塞实木棍，大家抬的抬，推的推，杰辉发动车子，慢慢倒车，车子听话地上来了。杰辉连声道谢，掏出“中华”给大家散烟。中年人笑着说：“你爸真了不起，在我们这穷山沟一呆就是30多年，培养出了很多大学生，他是我们的恩人呀！”

当晚，杰辉毫无睡意，在床上翻来覆去，煎烙饼一般。深思熟虑后，他才做出了从教的重大决定。

杰辉如愿通过了招考，回到生他养他的村里，接过了老爷子的衣钵，也做起了穷教书匠。

八月里的一天，王山小学人声鼎沸，孩子们欢呼雀跃，家长们笑逐颜开。原来，杰辉拿出自己三年打工的2万多元钱，捐赠了文具、书籍。

此时，操场上的几株桂花树开得正旺，香气弥漫，绵延十里，浓烈又不失清雅。杰辉笑了，一如洁白无瑕的桂花。他暗暗告诫自己：我也要像爸爸一样把艰苦的日子过得如花似玉……

康美柱，江西泰和人

现从教于泰和四中，爱好写作，酷爱小小说。先后在《教师博览》、《班主任之友》、《杂文报》、《简妙作文》等报刊杂志上发表作品30多篇。代表作有：《心灵的巫师》、《永不褪色的记忆》、《爱的符咒》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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